一棵柚树的爱情
王清铭
又到柚子飘香时，我的桌上放着几个度尾文旦柚，状如乡下常见的秤砣，也如铜钟，外皮青*，掰开厚厚的皮，柚心却是白里透红，让我想到那一抹女子脸上的羞红。放一瓣柚瓤在嘴里，甜是清甜，酸也是一种纯粹的酸。甜在齿颊之间，酸滑到心里，却冒出一种爽的感觉，从舌苔一直延伸到毛孔。
柚子是我以前的一位学生送的。每年中秋前后，柚子飘香时，他总会提上几个自家种的柚子来看望我。最早是骑自行车来的，后来乘坐摩托车，近几年他开着私家车。十年时间，就被这飘香的柚子串起来了。
那一年，他骑着自行车送柚子，我们师生闲聊，我问起他的婚姻。他说有对象了，同班同学，也是我的学生。他面带愁色对我说，他们的恋爱遭到了她家人的强烈反对，两家家境悬殊，她父母嫌他“三无”，无房无车无钱，靠几片死工资养活自己都不易，怎么撑起未来的家呢。我有点默然：别人去看望准岳父岳母，都提着贵重的礼品，他提的大概只有寒酸的一袋柚子。
这是一个有点老套的故事。生活就是这样，传奇只是在莆仙戏舞台上才能看到。我问他，她什么态度。他说，她是听父母话的乖女儿，现在徘徊不定。
我只在书上读过许多爱情故事，一到现实，就束手无措。他的事儿，我帮不上忙。第二年，他照样送柚子过来，我心里有点惴惴和歉疚，不敢再问起他和她的事。过了几天，刚好那位女学生也来看望我。等她坐下后，我就从桌上的柚子开始聊，迂回曲折地说起他种柚子的勤劳，他每年都给我这位普通老师送柚子的情义等，反正就是绕着弯夸他的好，又不露痕迹。做思想工作，是我们这些老师的特长。我还拿起柚子做比喻，说这柚子如秤砣，房子等分量当然很重，但人的一生，到最后，称出来最重的还是一个人的人品。没有房子只是暂时的，有他的勤劳能干，将来什么都会有。记得我还引用了网络上刚看到的俞敏洪的一句话：与其有钱，不如值钱。
大概是碍于老师的面子，她没有直接反驳，只是欲言又止。我也知道我的话除了有点励志色彩，还是比较空洞，难以让她信服。在她起身欲走时，我突然想到了度尾文旦柚的传说，终于捞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文旦柚的传说很长，这里就不赘述了。仙游度尾籍的举人吴登青和莆仙戏班的一个名旦吴接母合作栽培成功，度尾柚子就用两人身份取名“文旦柚”。采用的方法就是嫁接，吴举人让果匠把吴接母栽的柚树上柚穗剪下来，嫁接到自家的柚树上。于是度尾文旦柚就成了闻名全国的名牌产品，国家主席李先念为它命名“度尾无籽蜜柚”。
我看着这位女学生，语重心长地说：你们之间也需要嫁接，将他的人品嫁接在你家的财富上……
我不知道文与旦后来是否成就一段传诵乡里的姻缘，但度尾文旦柚留下了一颗丹心，因此也被叫做“红心文旦柚”。我也不能确信我的一番话，是否真的敲响了那位女学生的心灵之钟，最终的结果是他和她走到了一起，值钱的他终于扭转了无钱的困境，有钱了。
我唯一能确定的是，他们的爱情故事与文旦柚有关。这就是一棵柚树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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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清铭柚子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