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九月,秋意薄凉。
黎明时分,黑夜与白昼正在交接,浓雾中的大田镇还在熟睡,除了几个勤奋的猎户开始上山狩猎,偶尔几声鸡啼犬吠也没能惊扰大田镇的清梦,很快湮没在寂静中。
依山吃山,靠水吃水,背靠着小屿山的大田镇名字中带着耕田的美好愿望,却因田地稀少和贫瘠而不得不世代狩猎。
鸡啼三遍,天色渐亮,街道上渐渐有了人影,不时有“喝、喝”的练功声响彻大田镇上空。
这些练功呼喝声中大多稚气未脱,正是晨练的少年们发出的,他们咬牙切齿,心头存着赶超秦浩轩和张狂的目标,正在刻苦勤练。
在大田镇少年们心中,除了赶超秦浩轩和张狂,还存在着一个如梦似幻的梦想,那就是被小屿山上的神仙们收为徒弟,练得一身高来高去的本事,再不济也要成为一名优秀的猎户。
大田镇西头一个还算气派的院落里,他们的赶超目标秦浩轩还躺在床上沉睡。
在大田镇这群孩子们中,秦浩轩身手最为优秀,每天都要睡到太阳高照的他在同龄人中所向披靡,除了一身精湛的狩猎技巧和手段,时不时还能拿出一些稀罕的药草卖给镇上的药铺,赚得不菲的银钱补贴家用,不但被众多同龄人膜拜艳羡,即便是大人们也赞不绝口,自叹弗如。
没人注意到一条花色斑斓的小蛇悄悄溜进秦浩轩的房间,极为熟练的游上他的床头,然后趴在秦浩轩的枕头前一动不动了。
这条小蛇约摸半尺长,一身五彩斑斓的蛇皮,皮上有许多密密麻麻的凸起,摸起来疙疙瘩瘩,似鳞非麟。它的脑袋不像一般蛇类的锥形,反而有些四正四方,看起来极为怪异。
“唔……”秦浩轩揉了揉眼,一屁股坐起来,看到床头花色斑斓,一动不动的小蛇非但不吃惊,反而顺手将小蛇嘴里叼着的一个*色物体取下来,这*色物体约摸小指甲大,散发出幽幽清香,随即将一动不动的小蛇揣入怀中。
这小块*色物体是一枚珍贵的*精,看外表就是一颗*色石子,卖相虽然不好看,但从它细腻的触感,以及散发出令人心旷神怡的幽香,都昭示着它的不寻常,也难怪药铺陈老头念叨了好几年,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秦浩轩的手伸进怀里,摸了摸怀里冰冷的小蛇,思绪飘散,不由回忆起几年前的一幕幕。
他家祖上曾经也出过做官的,后来祖上将家迁到大田镇后,便给后人立了规矩,必须读书却不能做官,如今父亲只是务点农活赚钱不多,母亲在镇上做一些浆浆洗洗赚些钱补贴家用。
自小便读书的秦浩轩,从书中悟到了读书是为了明理而非考取功名,所以懂事比寻常同龄人早的他,八岁就随大人们上山打猎,在危机和厮杀中练就了一副好身手,不满狩猎的大头都被大人们分走,他十岁那年便独自上山狩猎。
虽然常遇到危险,但秦浩轩屡屡化险为夷,唯一受过的伤害就是十二岁时被一条奇怪的小蛇咬了一口,就这一口,他的人生彻底改变了。
那是一个夏季的清晨,接连下了四天的暴雨,山路泥泞难走,滋生瘴气,家里没有下锅米的秦浩轩不得不在天刚蒙蒙亮就上山,开始搜寻猎物。
然而附近山域的猎物早被打得七七八八了,转悠了一上午的秦浩轩一无所获,就在他一筹莫展时,一头獐子飞速窜过,秦浩轩二话不说追了上去。
那獐子极为狡猾,在树丛中钻来钻去,秦浩轩连射几箭都扑空了,而且它还将秦浩轩引向小屿山的深处。
大田镇世代狩猎,但都在外围转悠,哪怕猎物越来越稀少的今天也没人敢深入小屿山,也曾有胆大的猎户深入小屿山,却再也不见出来。
传说小屿山中不但居住着神仙,还有许多凶神恶煞的妖魔鬼怪。
对深山中有妖魔鬼怪的传说秦浩轩将信将疑,但深山中必定是瘴气横行,有无数凶禽猛兽,所以他一直不敢深入小屿山狩猎,但眼下再不带猎物回家,就只能让父亲母亲和自己一起挨饿了。
秦浩轩一咬牙追了上去,锲而不舍追了很远,终于将这头狡猾的獐子射杀,此时他已经深入小屿山,这里人迹罕至,合抱粗的参天大树遮天蔽日,茂密的灌木丛生,潮湿的地上铺满了一层有一层腐朽的落叶,只能确定大田镇所在方向,凭着记忆摸索来时的路。
乱摸乱撞许久的秦浩轩没有找到回家的路,却来到一个小山谷中。
与外面的参天古木相比,这是一个只有红花绿草的小山谷,环境清幽美丽,鸟语花香。
秦浩轩狩猎之余专门向药铺的陈老头学过辨识草药,一眼就认出这里生长了许多价值不菲的草药,若是能带回去一些卖给陈老头,可以换一个月的粮钱了,母亲也不用那么辛苦。
想干就干,秦浩轩顾不得这是在危机四伏的小屿山深处,大肆采起草药来。
秦浩轩采摘得正欢时,忽然一条五彩斑斓的小蛇从草丛里窜出来,一口咬在秦浩轩的右手虎口处。
秦浩轩但觉一阵天旋地转,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秦浩轩从昏迷中醒来,赫然发现原本的青青小草都如参天古木一般巨大,原本不算大的小山谷在自己眼里忽然宽阔了许多。
动一动身子,身子从未有过的灵活,在犹如参天大树般的草丛中穿梭。
不对,自己怎么不是用走的,而是身体伏在地上游动?
在一汪清水池边,秦浩轩看到自己的身子再不是熟悉的人体,而是一条色彩斑斓的蛇,不远处,他的身体四仰八叉躺在草丛中,没有了心跳和呼吸。
莫非自己死了?附身在这条咬我的小蛇身上?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秦浩轩脑海里闪过,飞速游到自己的身体旁,想象着把灵魂穿梭回去。
忽然,一阵强大的吸力从自己“尸体”上传来,秦浩轩但觉一阵头晕目眩,灵魂被吸走,片刻后再次睁开眼睛,自己竟然回到人体,而之前灵魂附身的奇异小蛇则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一动心念,又一阵强大吸力将灵魂扯到小蛇身上。
如是几个轮回,秦浩轩终于确定自己的灵魂能在小蛇的躯体和自己本体来回穿梭附体,当下如获至宝,喜笑颜开。
这一折腾已经是夜幕降临,小屿山中的毒瘴开始蔓延,人体若吸入毒瘴必死无疑,这小蛇以前长居于小屿山,毒瘴想必无法威胁到它。
秦浩轩念头一动,将灵魂附在小蛇上,果然山谷中升起的瘴气完全无法危害到他。
他游动身子,还发现了一个神奇妙处,蛇身游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一种特殊的味道,不论走多远,都能按照这股气息寻找到来时的路,也就是说他可以借此寻找回家的路。
在寻找回家的路时,秦浩轩还发现了蛇身的多种妙处,比如百毒不侵,比如对一些灵药异草格外敏感,一些豹子饿狼一看到小蛇吓得掉头就跑。
自此以后,秦浩轩常在晚上附身在小蛇上,进入小屿山深处寻找珍稀的药材,然后卖给药铺陈老头赚取远比打猎多得多的银钱,他家的日子也越过越好,他本人更是成为大田镇这群少年中的楷模典型。
附身小蛇四处寻宝虽然神奇,但每次附身后都会留下后遗症——第二天精疲力尽,打不起精神,只想睡觉。
换了衣衫,秦浩轩带着*精走出家门,顶着两个黑眼圈的他一脸疲惫,勉强和路上碰到的熟人打着招呼。
就在秦浩轩去往药铺的路上,一阵惨叫传进他的耳里。
“哎呀……张老大我是真没钱啊,张老大饶命啊……哎呀……”
几个少年正在狠狠踢着地上打滚的两个少年,一个锦衣少年气定神闲似乎极为享受别人的惨叫,不时发出冷笑,他就是和秦浩轩齐名的张狂。
围观的少年很多,有气愤,有同情,也有义愤填膺的,却在那锦衣少年的面前没一个敢吭声的。
“都给老子看好了,这就是不按时缴纳保险费的下场!”张狂身边的小弟踩着地上一名少年的脸,得意的宣称。
这时另外一名少年终于忍无可忍,大声骂道:“强盗,张狂你这个强盗不得好死!”
一直没动手的张狂脸上闪过一阵狰狞,只见他快速走上去,正要一脚踢在那名少年嘴上,可以想象一旦被踢实了,那少年一嘴牙齿也就不剩几颗了。
“姓张的,你是不是没看见我?”经过此处的秦浩轩眼皮都没抬一下的说道:“你若敢踢下去,我就把你绑了丢小屿山喂狼去!”
在大田镇这群少年中秦浩轩实属异类,八岁就接过家庭重担上山狩猎的他很少跟这群同龄人瞎混,和他齐名的张狂自然而然成了少年中的老大。
张狂的父亲是大田镇最优秀的猎手,而张狂本人也天赋异禀,十二岁时曾徒手杀了两头饿狼,也算是少年有成。
然而就这么一个狠角色,可以在大田镇这群孩子们中称王称霸,惟独对秦浩轩畏惧不已,去年他曾被秦浩轩狠揍了一顿,断了四根肋骨,在床上躺了三个月才痊愈,自此再不敢得罪秦浩轩。
秦浩轩的声音就像一把无形的枷锁,逼得张狂硬生生收回要踢出去的脚,望向秦浩轩,尽管心中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但表面上却不敢流露分毫。
他知道秦浩轩说得出做得到,如果自己这一脚踢实,说绑自己丢上山喂狼就一定会做!
心头怨毒无比的张狂脸色一转,眉角多少还挂着些寒霜:“姓秦的,这两人坏我规矩,怎么也要教训教训吧?”
秦浩轩心中只是冷笑,这巧取豪夺什么时候也成为规矩了?他懒得跟张狂多说什么,嘴里挤出了一个字‘滚’字。
张狂听的面色难看,却也知道翻脸只能吃亏,心中把秦浩轩臭骂千百遍,他搞不懂这秦浩轩到底是怎么想的,一个从小读书长大的人,应该深深明白‘利害’二字,跟自己联手足可以横行乡里,怎么偏偏凡事都要跟自己对着干。
秦浩轩看到张狂那一张臭臭的脸色,也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心中只是叹气暗暗念叨自己:秦浩轩啊秦浩轩,你自小读书明理,应该知道‘利害’二字,更该知道远离这种恶人才是,怎么遇到这种事情你便忍不住呢?
想到这里,秦浩轩也是苦笑,自己读书读的虽然明理,却也养成了读书人的一些臭脾气,明知道有时候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便能躲过很多恶事,却偏偏忍不下心中这个‘理’字。
有眼力尖的一眼就看到秦浩轩紧握的拳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还散发出淡淡清幽的药香,道:“唔……好香啊!秦哥,今天又得了什么好东西?这是赶去陈家药铺卖么?”
“废话,秦哥拿出来的东西什么时候不是好东西?”秦浩轩还没说话,一名少年便接过话头,讨好似地回应,很快赢来一片附和声。
“秦哥,据说今天有两个外地客把陈家药铺的名贵药材全部买光了,还放出话来,其他人只要珍贵药材,他们可以拿出比陈家药铺高出很多的价格收购!”
“是啊,我也听说了,秦哥你一向有不少好东西,如果他们看得上,说不定能发大财呢!”
秦浩轩心中一动,暗感运气好,爽朗的许诺道:“看看吧,要是卖价不错的话,我请你们喝酒。”
在一片欢呼声中,秦浩轩被众多少年簇拥着走向陈家药铺。
一出现就吸走全部眼球的秦浩轩,身边只剩下几个铁杆小弟的张狂咬牙切齿道:“不久后就是山中神仙来挑选徒弟的日子,我一定要被神仙选上,出这一口恶气!”
陈家药铺在大田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上山捕猎难免受个伤中个毒,陈老头每次都能药到病除,在大田镇拥有极高的声誉。
北街一个不甚起眼的小店铺,高高挂出一个“药”字,陈老头的学徒正在忙着切药制药等种种工序,一股草药的清香弥散在附近。
虽然药铺的生意很好,但全部交给徒弟打理的陈老头悠闲得很,他常坐在药店内院一张藤椅上,品茗看书,好不自在,除了徒弟们拿不准的疑难杂症,或者要收买的药材太过珍贵不敢做主,等闲事务他已经不在插手。
秦浩轩在少年们簇拥下,浩浩荡荡来到药铺,吸引来不少注意目光。
镇上的人都知道,肯定是秦浩轩又来卖药材了,而且这么大阵仗,说不定又是一个价值不菲的好东西呢!
陈家药铺除了一些受伤的猎户,前来卖药的零散采药人,就只有两个生面孔。
在大田镇上看到两个生面孔实属罕见,这两人正在陈老头那些眼高于顶的徒弟们殷勤推荐下挑选名贵药材,从陈老头徒弟们近乎谄媚的笑容来看,他们肯定已经买下了不少,想必就是那两个财大气粗的外地豪客吧。
秦浩轩来到陈家药铺门口,*精淡淡清香在浓郁的药香中仍旧十分突出,立刻将两个生面孔的注意力拉了过来。
“后生,你是来卖药吗?”其中一个穿着青衫,留着小山羊胡的男子走到秦浩轩面前:“这小村镇居然有上好的*精?”
秦浩轩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名少年就已经抢在秦浩轩前头说道:“*精不*精的我不知道,不过秦哥出手的东西没一个是次货!”
小山羊胡子直视秦浩轩脸庞,见秦浩轩不置可否,默认了*精的说法,小山羊胡接着说道:“小兄弟,我正在配一个药方,其中恰恰需要*精这一味药,今天这块*精你直接开价,我买下,如何?”
秦浩轩知道眼前这人定是有来历的人,自己这*精还没拿出来,人家便能一语叫破,如此能人还是不要乱报价的好。
秦浩轩没有报价,他身旁跟来凑热闹的村中少年已经争先恐后的开始胡乱报价了。
“五两……”
“五两怎么可以,最少也要十两!”
“有点出息好不好,秦哥的好东西只值得十两?我看最少也要十五两!”
不知*精为何物的少年们争得面红耳赤,报价也一路上扬,从五两喊道五十两。
这两个生面孔相视一笑,小山羊胡子从包裹里取出五锭白灿灿的银子,道:“这里是一百两银子,只要小兄弟愿意将这块*精卖给我,这些银子就是你的了。”
一百两银子摆出来,直接将这群山里少年震住了,别看他们报价报得欢,但除了秦浩轩,都是连十两银子都没见过的土包子,更别说一次性看到一百两银子这么多。
即便父亲是大田镇最优秀猎手的张狂家,一年打猎的收入也不过二三十两,但在大田镇已经算得上极为富裕的人家了。
在这群少年流了一地哈喇子的表情来看,那两人以为这笔买卖做定了。
秦昊轩也被这价格惊的虎心乱跳,半响才摇头说:“这个真不能卖给两位……”
听到秦浩轩这话,小山羊胡子一愣,随即道:“*精虽然珍稀,但你卖到药铺里也不过二三十两,而我愿意出一百两……”
一直没有做声的另一个生面孔打断了山羊胡子的话,道:“价格不满意,我再加二十两,如何?”
一百二十两,大田镇普通人家十来年的收入,即便是秦浩轩也要三四年才能赚到一百二十两,已经有少年涨得满脸通红,看着那在阳光下银光熠熠的六个银锭,感觉呼吸都不畅通了。
秦浩轩深呼吸了一口气,定了定自己那有些飘摇的魂魄。
“陈老伯想要一块*精念念叨叨了好几年,如果他知道我得到一块却卖给你们,日后收我药材时的价格就要低了,一百两虽然诱人,却不能断了我的后路是吧?”
秦浩轩抛出自己的观点,包括这两名陌生面孔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得赞许不已,店里买药的其他大人更是一脸痛惜,怎么自己就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这两个生面孔微微一笑,很有风度的离开了,他们前脚刚走,得知消息的陈老头匆匆从内院赶出来。
“*精,你采到*精了?”陈老头人未到声音先到,年近八十的他中气十足,一脸红润,健步如飞,一看到秦浩轩,便紧张的喊道:“听说有人高价跟我抢*精?*精呢?卖了吗?”
“喏,还给您老留着呢。”秦浩轩松开紧紧握着*精的手,一枚小指甲大小的*色石子出现在他手中,淡然却浓郁的清香顿时弥散开来,将药铺里众多药草香味都压了下去。
“*精,果然是*精……”陈老头一大把年纪,看到*精再也压抑不住情绪,三步并作两步跨上去,接过秦浩轩手中*精捧在手上仔细端详,激动得老泪纵横。
“秦娃子,这块*精你要卖多少钱?”好一会儿,陈老头才敛去激动的神色,正色询问:“听说刚才有人开到一百二十两?”
秦浩轩点点头,道:“您觉得能给多少呢?”
“药材这东西并没有统一定价,如果有救人急用,这块*精哪怕开到一千两也不为过,但是眼下我只能开三十两。”陈老头将*精放在两指间轻轻捻动,赞道:“好宝贝,好宝贝!”
这个价格与之前的一百二十两相差太远,秦浩轩还没表态,他身后的少年们便起哄了。
“别人开高价你却开这么低的价,枉秦哥还为你留着呢!”
“是啊,太离谱了,差这么多……”
……
“我不勉强你,如果不能卖你就收回去吧!”陈老头加快捻动速度,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样,*精虽然十分珍稀有价无市,但他给出的三十两价格已经很公道了。
秦浩轩微微一笑,挡住陈老头递来*精的手,道:“三十两就三十两,若没有您哪有我的今天!反正是采来的,多卖一点少卖一点都无所谓,就当圆了您一个心愿呗!”
陈老头感动之余喜出望外,一把死死捏住手中*精,生怕迟一秒就会被人夺走似的。
在陈老头手中接过三十两银子,秦浩轩呼朋引伴,领着一群少年来到镇上的酒家痛饮一顿,各自尽兴方才散去。
在酒家中饮酒时,少年们听到一个十分振奋的消息:“有消息说,明天是山上神仙们开山选苗的大日子!”
回到家中,秦浩轩狠狠睡了一觉,直到傍晚时分,镇长便遣人将镇上十六岁的适龄少年都聚集起来,在小镇的广场上宣布了这一振奋人心的消息。
“明天在坡子岭上,山上的神仙将在你们中间挑选出最优秀的苗子收作徒弟,这可是难得的际遇,你们可都要打起精神认真对待了,一旦被神仙们选中,还将得到神仙们赠予的每年两百两白银的安家费!”
两百两白银!还是每年都有!
两百两白银这对秦浩轩来说都是一笔巨款,何况这些没见过多少钱的少年,更是直接被每年两百两这个天文数字击晕了。
“如果想要报名的,都来我这里报名,明天黎明时分便进发前往坡子岭。”
就算没有每年两百两白银的诱惑,被山中神仙看中收作徒弟也足以让这些少年趋之若鹭了,秦浩轩也很想成为神仙,但他更担心自己走后年纪渐大的父母衣食无着,怎么可能自己跑去当神仙,留下双亲孤苦无依呢?
但眼下有每年两百两银子的安家费就不同了,一旦被神仙们选中,这每年两百两银子的安家费也可以让父母亲衣食无忧,安享晚年,他也可以安心的追随神仙学长生不老的本事,想必双亲也一定会支持的!
秦浩轩随着激动的少年们一起,在镇长处登基报名,也在报名的张狂在几名小弟的吹捧中自信满满,想到马上可以被神仙看中,从此不再是凡夫俗子,以至于看到秦浩轩也不像以前那般畏惧了。
“秦浩轩,我明天一定会被神仙们选中,到时候有些帐我们好好算一算。”
秦浩轩在报名薄上写上自己的大名,身后传来张狂近乎嚣张的声音,他转过身,一双眼睛瞪着自信满满的张狂,眼神中厉光闪烁,却默不作声。
张狂但觉秦浩轩这一眼直抵心房,看穿灵魂,忍不住一个哆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被秦浩轩瞪了一眼的张狂很快冷静下来,眼神中闪过一道阴冷,暗自责怪自己得意忘形太过冲动,怨毒的瞪了秦浩轩一眼,在众多看热闹的人前默默转身离去,招来一阵嗤笑,当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看着张狂离去的背影,饶是秦浩轩也忍不住心底一寒,张狂这种懂进退的阴险小人,如果真和自己一起被选中,必须得加倍小心。
第二天的黎明时分,原本应该在沉睡的大田镇热闹非凡,有十六岁适龄参选者的家庭都张灯结彩,杀猪斩羊拜天祭祖,许多家长通宵达旦跪在自家神台前,祈祷自家娃儿被神仙选中,从此飞*腾达。
秦浩轩告别在神台前跪了一宿的父母,看着他们憔悴的容颜,昨夜美美睡了一宿的他心情沉重的走出家门。
在二十多名健壮猎户的开路护送下,一行四十名十六岁适龄少年浩浩荡荡前往坡子岭。
坡子岭是小屿山内山与外围的分界点,是一块平坦的草地。
秦浩轩等人到达不久,两道白光从东方天际破雾腾云,御剑而来,落地时,秦浩轩赫然发现,他们就是昨天想高价购买自己*精的那二人。
不止秦浩轩,其他少年也被这二人就是昨天出现在大田镇的外地人所震惊。
张狂面露喜色,和他的族弟兼小弟张扬相视一笑,要知道他们昨天在秦浩轩处购买*精失败后,后来在陈老头手上以五百两天价买下那枚*精,说不定他们对秦浩轩怀恨在心,那样秦浩轩的机会就更小了。
那两人落地后,他们脚下的飞剑绕场一周,驱散四周雾气,形成一小块真空界,飞剑随后自动飞回他们背后剑鞘。
这一手飞剑驱雾的手法,当场倾倒了在场的少年。
两名神仙到来后,镇长率先跪在地上:“大田镇今年有四十一名适龄少年,请两位仙长挑选。”
四十一名少年,连同护送的二十个猎户虔诚的跪地行礼。
扫视四十一名前来测试的适龄少年,良莠不齐,大多低着脑袋畏畏缩缩,也有几个高昂着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但眉眼间都参杂着自卑和自信的复杂神色。
唯独一个穿着灰色布衫的少年,举止得体,神情端庄,气质沉稳,颇有风度,令他们眼睛一亮,这不是昨天在陈家药铺卖*精的那少年么?他们心中倒有几分期待这少年的测试成绩。
在大田镇他们也听说了秦浩轩的大名,而且还亲眼看到他拿*精来卖,采一两次灵药可以说运气好,但秦浩轩经常能拿出不逊色*精的好东西,绝对不是运气这么简单了,如果能将这小子收入宗门,对自己倒有些好处。
“本仙徐吞虎,这位乃我师兄赵嘉龙。”那山羊胡子徐吞虎简单介绍后,也不废话,道:“选苗分根骨两项!第一项摸道骨,第二项测仙种,两项都过关则入选。”
“第一个。”
按照镇长之前排好的顺序,第一个少年走上去接受测试。
不过测试之前,还要进行一整套熏香、漱洗的复杂程序。
测试少年伸出左手,徐吞虎接过一阵揉捏,皱起眉头,道:“凡骨……下一个。”
所谓摸道骨就是对骨骼经脉进行初步的试探,这都不能过关,那也没必要进行下一项了。
一连上了好几个,全部被徐吞虎贴上渣的标签,好不容易有一个过了摸道骨这一关,进入由赵嘉龙负责的测仙种。
测仙种就是测试仙种,几乎每个人都有仙种,但很多人的仙种在他出生后就死了,即便仙种还活着的,也要等十六年后看仙种是否还活着,因为要满十六岁才能灌输吸收天地灵气,所以必须满十六岁才能修仙,而在这十六年中,又有很多人的仙种干涸死了。
那名通过摸骨测试的少年在测仙根中发现,他的仙种已经死了。
山上神仙挑选弟子本就是一个莫大的仙缘,不是谁都能接到这份仙缘的,经常每年抱着希望而来,一无所获的带着失望而回也是常有的事。
紧接着几个人都通过了第一道摸骨测试,却在测仙种上全*覆没。
在镇长等人的惋惜中,张狂走了上去,又重新点燃了镇长等人的希望。
张狂这孩子性子跋扈不讨喜,但他继承了他父亲的优良基因,从小就表现不凡。他父亲当年差点就被山上神仙带走,即便现在也是大田镇首屈一指的优秀猎户。
接过张狂的手,徐吞虎一阵揉捏,一改脸上阴霾,喜上眉梢,连连称好。
张狂顺利通过第一关摸道骨,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但从徐吞虎的表现来看,他的资质那是相当了不得,说不定就要成为大田镇几十年来第一个仙人弟子。
在众多羡慕的目光中,张狂来到赵嘉龙身前。
神采飞扬的张狂走到赵嘉龙身前,换上一脸谦逊的笑容,恭恭敬敬的行礼。
见到张狂,赵嘉龙眼睛一亮,可张狂眉宇间那一股遮掩不了的傲气让他微微皱起了眉头,但不论他个人喜恶如何,测试还是要继续。
赵嘉龙哈了一道仙灵之气打入张狂体内,随即割破张狂食指,滴下一滴含有仙灵之气的鲜血在仙灵花上,如果仙灵花毫无动静则说明仙种已死,仙灵花开得越茂密则证明仙种越饱满。
鲜血滴在仙灵花上立即被吸收,随后从一个干瘪的小花骨朵迅速变大饱满,随后花瓣缓缓张合,盛开。
最终,仙灵花以怒放的姿态,展示了张狂仙种的饱满和活力。
大田镇的人爆出一阵又一阵欢呼和尖叫,几十年来,大田镇的又出现了一名仙人弟子,未来的神仙人物。
原本对张狂印象不好的人,再看向他的眼神异常复杂,羡慕嫉妒还有巴结讨好的味道。
秦浩轩双眉微微收紧,心中也有些担忧,这张狂居然真的得志了,看两位上仙的表情,怕是天赋极好,这还真是出门赴宴先踩一脚狗屎——不是好兆头。
随后,赵嘉龙正式宣布张狂通过考核。
在张狂之后又有几名少年参加测试失败,很快,轮到秦浩轩。
秦浩轩一直是大田镇这群少年中的标杆式人物,不但身手敏捷会打猎,还能采来许多陈老头都采不到的奇珍妙药,风头稳稳盖过张狂,这两人也一直彼此看不顺眼。
在四十一人中,秦浩轩被选中的呼声最大,眼下呼声还不如他的张狂被仙人选中,秦浩轩压力巨大。
接过秦浩轩递来的左手,徐吞虎破天荒打了个招呼:“你来了,别让我们失望!”
秦浩轩微微一笑,任由徐吞虎摸着自己手骨:“细长有余,命骨稍短;骨骼精奇,脉络略阻!可惜,可惜,可惜啊!”
徐吞虎一连说了三个可惜,看着秦浩轩的眼神也是一脸惋惜:“你虽然能算过关,但资质实在一般。”
秦浩轩鞠躬回礼:“谢谢徐仙长。”
走到赵嘉龙身前,秦浩轩毫不做作的不卑不亢谦虚做派,让赵嘉龙心中暗赞不已。
赵嘉龙朝他微微一笑,哈出一道仙灵之气打入秦浩轩体内。
秦浩轩只觉得一道温和的暖流从自己背部涌入经脉,瞬间流遍全身,即便连血液中也暂时融入了仙灵之气。
丹田中出现了一个原不存在的灰绿色小种子,在层层雾气包围中看不清模样,在正式修仙前,就算暂时有这一口仙灵之气也无法内视。
割破食指,滴下一滴鲜血灌浇又恢复小骨朵模样的仙灵花。
这一次仙灵花虽然有动静,却不像张狂的立竿见影,小花骨朵以一种相当慢的速度缓慢变大,好半响才变成正常花骨朵大小,然后花瓣间开了一小条缝。
然后左等右等,仙灵花就是没有动静,这说明秦浩轩的仙种虽然没死,但干涸得相当严重了,再过上几个月,仙种干涸而死也不是没可能。
赵嘉龙思量半响,秦浩轩的资质介于可收可不收之间,究竟是去是留的决定权就在他们两人手中。
望着秦浩轩的赵嘉龙一脸可惜,他想不到能时不时采来*精那般珍贵药材的秦浩轩资质如此普通,普通到让他犯难了。
这时徐吞虎凑近赵嘉龙耳边,悄悄耳语了几句,赵嘉龙眼神闪烁,似乎在权衡利弊。
片刻后,赵嘉龙宣布秦浩轩也被收录。
大田镇的人们再一次沸腾了,要知道大田镇这种贫瘠的地方,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选不上一个是很正常的事,赵嘉龙和徐吞虎二人也只抱着例行公事的心思走个过场罢了,却没想到一举收了两个。
紧接着,又是大批大批被刷掉,令人意外的是,张狂的族弟兼小弟张扬,竟然也通过考核,而且考核成绩还要比秦浩轩好一点,仙灵花很争气的多开了一条缝,证明张扬的仙种比秦浩轩更有活力。
张狂的脸上填满了少年人得志时的骄傲气色,看向秦浩轩的眼神充满藐视,心里更是得意洋洋,叫你仗着身强体壮,喜好多管闲事,等我学好灵法做了神仙,看我以后怎么整你!
对于张狂挑衅的眼神,秦浩轩视而不见,不就资质比我好点,仙种活力比我强点,有什么了不起的,修仙路上变数万千,资质好并不代表未来成就一定会高,否则那些神仙们还满大街寻个屁啊,直接招些一流资质的人不就得了。
很快,四十一名少年全部测试完毕,今年的大田镇一举出了三名仙人弟子,可谓皆大欢喜。
“你们三人回去准备下,告别父母亲人,明天就随我等上山。”赵嘉龙说罢,将三袋沉甸甸的银子分别递给他们三人,道:“这是你们的安家费,妥善安置后,明天清晨镇口见!”
交代完毕,赵嘉龙和徐吞虎二人祭出仙剑腾空离去,那些落选的少年将对两位神仙的艳羡转投到通过测试的三人身上,尤其是测试成绩最为优异的张狂,不久的将来他们就能像神仙一样高来高去。
神仙在大田镇选了三名少年的消息传出,方圆百里的人无不震惊,许多几代前就断绝往来的远房亲戚纷纷登门,送来礼物,说尽好话,想尽千方百计和未来的神仙打好关系,资质最优秀的张狂家门槛都被认识或不认识的送礼人踏破了,另外两家也是不少。
一宿热闹后,三名少年在无数家乡父老的簇拥下来到镇口,徐吞虎和赵嘉龙已经再此等候了。
由于路途遥远,镇长连夜在县城里购了五匹好马,供他们驱驰代步。
五人翻身上马,徐吞虎一甩手,五张*色符纸分别贴在五匹马屁股上,这五匹马仿佛打了鸡血,嘶鸣一声飞快朝前冲去。
来不及挥手道别,回头望时只能看到亲人眼中噙着的泪花,饱含幸福和伤感,渐行渐远。
修仙路漫漫,一去不复还。
“两位仙长,不知怎么称呼二位,才不失礼数?”秦浩轩策马快行一步,赶上徐吞虎和赵嘉龙,不卑不亢的询问。
“师兄!”赵嘉龙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吐出两个字。
张狂、张扬两人眼看秦浩轩吃瘪,心头暗笑不已,却做出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张狂故作憨厚道:“能被两位师兄看中,收列门墙,是张狂天大的福分,往后还请师兄多提携呢!”
对于张狂拍的劣质马屁,不论徐吞虎还是赵嘉龙都兴致缺缺,自动忽略,张狂心里很不高兴,但表面还摆出一副笑脸。
“赵师兄,徐师兄,我们三人出身偏远小地方,见识浅薄,只知年年有您这般的神仙来挑选弟子,却不知更加详尽的情况,为了避免到了师门闹出笑话,让作为引路人的两位师兄脸上无光,能否请两位师兄提点几句?”
秦浩轩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十分得体,性子冷傲的赵嘉龙“嗯”了一声,表示同意。
“我们师门乃是翔龙国护国神教,上天曾降下仙班仙谱,赐名‘至上仙尊真乙太初教’,一般称为太初教,传承数千年,宗门位于大屿山*帝峰,弟子门人上万,乃是翔龙国唯一仙门!掌教是翔龙国护国仙师,历代皇帝登基,都必须报备掌教批准同意!”说起师门太初教,即便是性情冷傲的赵嘉龙也是宝相端庄一脸憧憬,更是听得秦浩轩三人眉飞色舞心驰神往。
未完待续……